當場查獲非法收購的原油8000噸,非法收購原油的賬目和行賄記載全部查獲,暴露在賬目上的“保護傘”被盡數拔起,涉案主要成員盡數落網……

    這是震動全國的黑龍江省大慶市公安局“2·16”“跨境”打擊盜油犯罪的戰果。

    獲悉,今天,大慶市公安局將依法拆除價值數億元的涉案煉油廠黑龍江省匯中鍋爐燃料油有限公司、黑龍江長豐燃料油股份有限公司的全部煉油設備。

    “遛道車”、化油池、工人們反常的作息時間,上萬立方米的儲油罐……種種跡象表明,有人購買盜取來的原油簡單加工后出售

    2010年7月,一封群眾舉報信引起了大慶市公安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李達的重視:肇東境內有大規模的煉油廠涉嫌非法收購加工原油。

    大慶油田范圍遼闊,其面積延伸到大慶市以外地區。綏化地區的肇東市和安達市境內,就有大慶油田11廠(也稱榆樹林油田)、采油八廠二礦、慶新油田等。

    偵查員奉命偵查后很快反饋回了基本情況:

    “被舉報的企業叫黑龍江省匯中鍋爐燃料油有限公司,就在哈大高速肇東出口左轉處,廠區足有三四個足球場大。”

    “觀察廠區有異常表現,如:車來人往的高峰時間、廠區周邊的安保嚴密程度等。”

    “匯中公司是當地知名企業,納稅大戶,曾被評為全省非公有制納稅50強企業；那里防范嚴密,調查有困難。”

    ……

    大慶市副市長、公安局局長曹力偉聽到偵查情況后,立即決定成立專案組。

    2010年8月27日之后,大慶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10多名刑警,以各種身份出現在匯中公司周圍,進行秘密偵查。

    犯罪嫌疑人具有很強的反偵查意識,每天派出五六臺車“遛道”,并一直延伸到肇東和大慶的交界處。看到大慶牌照車輛進入肇東境內,就前追后堵,看是警車還是民用車。

    一次,偵查員王大偉被盯上,對方派出車輛一前一后將王大偉車子夾起來,王大偉的車差一點被擠到溝里。王大偉機智應對,經過半個小時的斡旋,最終打消了對方的懷疑,避免了一起車翻人傷的事故。

    經過6個月的偵查分析,同時根據衛星圖顯示:匯中公司共有3個廠區,這些廠區的結構相似,都由化油池、儲油罐等組成。

    專業人士分析,如果像工廠登記注冊所說的生產原料使用的是俄羅斯渣油,那么根本不需要化油池。此外,幾個化油池的生產能力,與廠區院內十余個容積達上萬立方米的儲油罐的儲存能力也不相符。

    “遛道車”、化油池、工人們反常的作息時間……種種證據串聯在一起,幫助警方最終推斷出了答案:匯中公司在生產過程中,根本沒有使用所謂的“俄羅斯渣油”,也沒有從事相關的提煉過程。他們真正的行為是購買被盜竊來的原油,在廠區內進行脫水、提煉等簡單加工,然后銷售。而且,海關調查也沒有查出“俄羅斯油渣”的蹤跡。

    警方的偵查證實了這一點:盜油者從大慶采油七廠、八廠、十廠、榆樹林油田等油區盜竊原油后,運送到大慶與昌五鎮交界的一家加油站,交給匯中公司派出的“遛道車”,然后由“遛道車”一路護送到匯中公司廠區內。經過粗略測算,每晚有20余輛車送原油進廠,一晚上能交易500至600噸原油；原油入廠以后,由工人們進行脫水、提煉等簡單處理,注入儲油罐,等待銷售；經過簡單處理的原油,被裝上大罐車,通過公路與鐵路結合的方式,銷售至遼寧省盤錦市、大洼縣以及河北省秦皇島市等地。

    警方還發現,匯中公司竟然將原油送到了位于肇東市一家名為黑龍江長豐燃料油股份有限公司的化工廠。該公司登記注冊的內容也是生產原材料使用俄羅斯渣油；與匯中公司一樣,該公司的廠區同樣建設了化油池,且化油池的生產能力與廠區內15個巨大儲油罐的存儲能力也不相符合,情況與匯中公司相仿。

    長豐公司也被納入警方偵查視線。

    主要涉案人員悉數被捕,近8000噸原油被收繳。一網打盡,一點都沒走漏風聲

    涉案人員眾多、人際關系復雜、異地抓捕行動不便……抓捕時機成為大慶警方費思量的問題。

    節日聚會應該是個好時機!按常理,正月里,這樣的大公司都會搞高層聚會。此時,時間已是2011年的2月了。

    2月15日,大慶市公安局公交分局局長金樹臣接到指令,率40人到市局緊急集中,途中布置任務。

    18時55分,肇東市東大海鮮飯店,金樹臣下達命令:立即抓捕!瞬間,寬敞的豪華套間站滿了警察,按計劃應捕人員全部在場,包括一號嫌疑人滕某。

    隨后,由大慶市特警、刑警隊員組成的突擊小組迅速出擊,在匯中公司院內,當場抓捕收油、賣油、煉油、鍋爐工等相關人員18人,辦公樓內的工作人員33人,收繳兩臺送油的大罐車、若干臺轎車。同時,對辦公樓內的財務室、辦公室、經理室進行了搜查,發現了大量收購原油、銷售原油的犯罪證據,并統一扣押。

    此時,曹力偉、李達分頭指揮三支抓捕隊同時行動,當晚抓捕涉案人員90余人,涉案主要成員盡數落網。經公安民警連夜審查,35名嫌疑人被正式拘捕。

    “主要涉案人員已被捕,近8000噸原油被收繳。一網打盡,一點都沒走漏風聲。”李達告訴記者。

    據部分涉案人員交代,從去年2月開始到今年2月,該團伙共非法收購、販賣原油數萬噸,分別銷住遼寧、河北、天津一帶,非法銷售原油獲利特別巨大。

    “黑煉油必有‘保護傘’,拔掉‘保護傘’是最重要的一環,無論是多大的‘保護傘’都要拔掉”

    當場收繳原油8000噸!涉案原油數萬噸!這些原油從哪來的?怎么來的?理論上,這是不可能的事。

    “黑煉油必有‘保護傘’,拔掉‘保護傘’是最重要的一環,無論是多大的‘保護傘’都要拔掉!”曹力偉重申他的主張,下令嚴查“保護傘”。

    需要交待的是,1979年大慶建市,1993年油田周圍四個縣劃歸大慶。現大慶市轄五區四縣。

    在黑龍江省針對大慶油田的保護有專項的地方立法；肇東市公安局和安達市公安局都專設油田公安分局,綏化市公安局專設油田保衛支隊；連黑龍江省公安廳都有專司大慶油田保衛的支隊。

    前期偵查顯示:如盜油者到距離肇東境內最近的大慶采油11廠偷油,沿途要經過紅河鄉派出所、昌五鎮派出所、向陽鄉派出所,這幾個派出所有一個起作用,偷油就不會成功；同理,從大慶采油七廠、八廠、十廠等油區盜竊原油運到肇東,沿途的任何一個派出所起作用,偷油也不會成功。

    這么多關口、這么多職能部門形同虛設,問題肯定不小。

    一本專用賬目解開了大慶警方的疑問:某某局長份子××萬/月；某某支隊長××萬/月；某某派出所、某某派出所……

    經過縝密偵查,5月4日,大慶警方依據黑龍江省公安廳授權開始行動:曹力偉率隊到黑龍江省綏化市,請求當地公安局配合行動。當天下午,在綏化市的一個小會議室,大慶警方帶走了名單上的嫌疑人,這些人有局長、政委或支隊長頭銜。

    在綏化市下午行動開始后,曹力偉帶一名公交分局的隊長直奔黑龍江省公安廳。在那兒,大慶警方帶走了一名支隊長!

    5月4日之后,涉案的公安機關也展開了針對此案的打擊工作:5月24日上午,肇東市公安局把派出所所長以上領導召集到市局辦公大樓開會。新任肇東市公安局局長王立國在會上宣告綏化地區工作組已進駐肇東市,凡是與涉油案件相關的民警,限24小時到工作組自動投案。

    “儲油罐、管線、煉油塔、化油池等所有的設備,全部要拆除,要拆得干凈徹底,不給犯罪任何死灰復燃的機會”

    鬧出這么大動靜的公司是什么來路?“2·16”專案組組長金樹臣對記者講述了匯中公司的前世今生。

    1989年3月,肇東市公安局研究決定,由其下屬的勞動服務公司組建“肇東市公安局勞動服務公司化工廠”,企業性質屬于集體所有制,以安排職工家屬和子女為主。

    當時,年齡只有30歲的張某被肇東市公安局勞動服務公司任命為企業法人代表。工廠成立之初經營范圍主要是加工生產瀝青、柴油、防水涂料。

    1992年3月5日,肇東市公安局勞動服務公司化工廠申請企業法人變更,登記為“肇東市東安化工廠”。

    同年10月24日,肇東市東安化工廠向市工商局請示稱:根據經濟開放搞活的方針政策,肇東市東安化工廠和大慶市聯誼化工廠聯營,大慶聯誼化工廠給我們提供原油,我們對原油進行脫水加工。

    12月21日,工商局批準東安化工廠在經營范圍上增加“落地原油脫水加工”項目。

    何為“落地原油脫水加工”項目?金樹臣解釋:石油從井底采出,一般是在井口經過簡單的油水分離后進入石油天然氣集輸管線。落地原油指凡是在采油生產過程中沒有進入集輸管線而散落在采油區地面的石油或從石油管線中泄漏出的石油。原油脫水,是指把原油引入到罐中加熱,高溫后水流出,成為凈水油。有了這個項目,就好打“擦邊球”怎么分辨、誰去分辨他們用的落地油是指標內的還是指標外的?

    1997年3月,固定資產已達近千萬元的東安化工廠劃歸肇東市新城鄉管轄,列為鄉鎮企業,并且改由原廠長張某承包經營。

    兩年后,新城鄉政府出了一份產權證明稱:東安化工廠屬掛靠我鄉政府的企業,該企業系張某某投資開辦并經營,企業產權歸張某個人所有。

    2009年,張某某去世,企業失去了頂梁柱,資金鏈開始出現問題。這時,就牽扯到另一個涉案企業黑龍江長豐燃料油股份有限公司。

    2005年4月,長豐公司在省工商行政管理局注冊登記,股東為三個自然法人張某、張龍、劉立民以及兩個企業法人黑龍江匯中鍋爐燃料油有限公司和肇東興東石油制品有限公司。

    記者在長豐公司門口看到,立在廠區門口的展示牌上寫著:立市型項目、財稅支柱型項目、石化產業龍頭項目,一期投資達2.7億元,項目全部投產后生產能力將達到100萬噸,年銷售收入51億元,稅金8.6億元,利潤4.6億元。

    “張某的去世,匯中公司的資金問題,長豐公司的在建,在這樣的背景下,涉案的一號人物滕某出場了。”金樹臣說,“滕某是張某接班人的小舅子,有很強的社會活動能力。他去遼寧請來一位投資商,投資1700萬元欲完成長豐公司的一期建設。但投資用完,工程缺口仍然巨大,投資人心生悔意。滕某苦勸無果,又出下策,投資匯中公司恢復其煉油能力,收油湊錢再謀下步。”

    投資款500萬到位,匯中公司開始收油,長豐公司成了匯中的下線,他們都因非法收油觸犯了法律。

    今天,拆除非法煉油點的工程啟動,匯中、長豐都成了被拆的對象。據介紹,警方搗毀的匯中公司和長豐公司共有儲油罐50多個,施工人員要先拆除長豐公司內的15個儲油罐和4個球罐。

    “土地和辦公樓留給當地處理,儲油罐、管線、煉油塔、化油池等所有設備,全部要拆除,要拆得干凈徹底,不給犯罪任何死灰復燃的機會!”9時50分,隨著曹力偉一聲令下,施工人員拿起氣焊切割槍,開始切割聳立的儲油罐……

    大慶油田建設集團工程公司生產協調部主任劉曉波說,拆除兩個5000立方米的儲油罐需要5天的時間,全部拆完匯中公司和長豐公司儲油罐、管線、煉油塔等所有的設備,大約需要三四個月的時間,所有的設備拆除后,將全部交給油田公司資產回收部門進行處理,回歸油田,重新利用。

    目前獲悉,涉案的90名犯罪嫌疑人已被刑事拘留。此外,追繳的900多萬元贓款已全部返還給了油田公司。